台湾《艺术家》杂志发行人 、社长、 著名美学家
西藏艺术,最吸引我发生兴趣的是,一幅幅充满神秘色彩的复杂几何图案--曼陀罗(Mandala),在瑰丽的色彩之外,构图均为方内有圆,圆内有方,层层结构紧密。
它神秘,因为任何人对着它沉思默想,都可以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得到有益的触发与启示;它神秘,因为它充满古代哲人对宇宙、对人生的见地透过它的背后,我们可以读出古哲的思想。
就如Willam Blake所说:宇宙的成长如花开放,自地球的核心处,而此处即是永恒。
初识韩书力先生是在1991年6月我首次探访西藏的时候,我除了面邀他出版著作《西藏艺术集萃》之外,更在他于拉萨的画室欣赏了大量的艺术作品,强烈感受到他作品中独特的艺术个性以及活脱鲜灵的文人气息。
1996年由艺术家出版社出版的韩书力专著《西藏艺术集萃》,在台湾出版,获得当年台湾出版最高奖--“金鼎奖”,这个奖项一年只颁发给一本书。
从此,我及《艺术家》便与韩书力先生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本书获奖之后,我邀请韩先生为《艺术家》专栏每期写一篇文章,两年后,在台湾发行单行本《西藏非常视窗》;很特殊的是,在台湾出版的这本书,后来由大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来买版权,在大陆再版发行。
韩书力先生为《艺术家》专栏撰稿近二十年,我们先后集结成册,陆续出版了《走进喜马拉雅》、《西藏自在纪行》、《雪域o净土o红尘》等几个单行本,以图文并茂形式,定期向世人开启了西藏艺术之窗,让西藏艺术通过《艺术家》的平台向世人展示,在海内外拥有了一批热爱、关心、支持西藏文化发展的忠实读者。
艺术家的手是一个陌生的意志的工具,符号和象征常常有多重意义,而且常常无法很逻辑的去定义它。他们又使艺术家得到一种预感或想象。
韩书力先生创作的《邦锦美朵》于1984年先后荣获第一届国际连环画节特别荣誉奖(瑞士)、第六届全国美展金质奖,成为中国美术馆首部全套收藏的连环画作品,是1980年代连环画发展至巅峰期的一部力作。
作品形式手法多元,囊括线描、设色、晕染等不同技法,画面布局以富纯真装饰造型一气呵成,四平八稳足见张力,显现日后风格之雏形。
布面重彩作品中,便精练了早期繁密的勾染,大幅度降低图像的装饰性,把减去的空间做了更深层意境的铺陈。
布面重彩作品的另一特色是虚实形象的安排。他以虚无缥缈的冥想形态,对比周围传统具象的佛像本体,如《佛之界》;或是采取相异的表现方式,如一半藏式山水一半中国文人山水的《喜马拉雅(之一)》、一半多彩一半单色的《福田》,将画面界分为二,又交相呼应;或是取佛尊轮廓,内填山水、说法图、本生故事、经变画等主题,如《香格里拉》、《巴米扬之涅槃》等,虚实之间烘托出表现的意象,用笔和色彩达到纯净之境,我特别欣赏他此一系列作品。
韩书力先生借鉴寺院壁画的造型程式和语言符号,将有形与无形并置画面,显现出自现实物象内化于心的过程与深度象征内涵。
在另个平行创作的品项“藏纸、宣纸水墨”中,主要是1998年前后至今的“韩氏黑画”,作品多以黑白为底,布局精微大气,笔墨交融简练。如作品《春花秋月》原引唐周昉(传)《簪花仕女图》,以黑墨衬出仕女形象,以及内敛肃穆的氛围。仕女不以工笔描绘出原作的古雅气韵,改采逸笔写形,线条流畅温润,设色荒率散淡,延续女性柔和典雅特质。如今,他愈来愈喜欢用简括单纯甚而黑白色调来看待周围世界。
韩书力先生破旧立新的创作力,也体现在媒材的混搭上。“织锦贴绘”和“玛尼石刻拓绘”,是两种面貌截然不同,却都异质同构的作品。
韩书力先生的扇面绘画,题材多样,形式简明,笔意自如,小中见大。有的描绘意象来自他生活的藏地,如《落雪无声》、《靠谱》等;另一描绘的题材是韩书力先生历年来行旅世界各国得到的印象,诸如:《塞纳河中的印象》、《东欧街头雕刻之一》等;还有的一种是描绘他所思所感的意象,例如:《有色眼镜》、《本命年自拍照》等。
韩书力先生的扇面绘画,笔、意、形、神紧密相连,融入情思意境与时代性,跳跃交错,盘绕往复,从而创造了画家特有的艺术风格。
韩书力先生的每一幅扇面画,都有自己取的“标题”,其实,这许多画,都有言外之意,更有意在画外,有反讽,有思念,有自省,也有赞美之情,妙趣横生。
画题常是解答图画之谜的门径,“艺术不是再现看见了的,而是使人看见。”表现主义大师保罗克利在《创造的自白》里的这句开头话,可以用来一窥韩书力绘画中的隐喻表现,每一件作品都耐人寻味。
这些亦庄亦谐的小画是他别于重彩、水墨外,更直白地表现生命所感、所思、所见、所行的载体。
2016年受韩书力先生邀请,到上海参加“韩书力西藏绘画展”,巨幅的山水画描绘雪域西藏,辽阔山川景象,带给观者的视觉美感极具震撼力。
二十多年未见面,总是在画册中看他的作品,在展览馆看到他的实际作品,还是非常的感动,他的绘画风格在《邦锦美朵》中就已经找到自己的路子,他最近画的《在河之洲》以及许多作品,把他在西藏生活了四十多年的感觉融化到他的非常独特的绘画符号里。
四十多年来,韩书力先生在西藏高原游走采风,在高天厚土下观想穿梭,发想创造以简约明了的藏文化图像描绘出“万物皆备于我”的艺术图景,形塑出独特的艺术风格。通过韩书力先生的艺术创作,让我们观看到他在艺术风格发展的多元风貌及高度成就。
起初,韩书力先生带着汉文化基因,加入西藏当代文化的队伍,他说:“希望在身份上,在心态上,都得到藏文化或藏族同胞的这种认知,这种接纳。基本上,当时我追求的就是两个字--归属。”
西藏封闭的地理结构与荒寒的生存条件,造就生灵顽强的生命本能与创造力,制定出宗教仪轨的秩序美与理想色彩,其中藏传佛教艺术体现的自然与人的和谐相适关系,深深影响其内心世界与创作观。
“因为那是一种高度、一种境界。”韩书力先生表示;那能让他不时检视并弹拂蒙面的世俗尘埃,从而不断校正自我生存坐标。
没有自觉就没有艺术家,艺术在最上面的圈子,在最神秘处,在智识消失处才发生。他有意形成自己的一套造型语言的文化形式和世界观融合,小宇宙和大宇宙合二为一。
韩书力先生是西藏画派的先驱,其实他不仅限于西藏画派。我可以肯定地说,他的艺术创作超越了地域性,已经是世界性的画家。
(何政廣先生,1939年生于台湾,1975年6月,创办《艺术家》杂志,担任发行人至今;曾任台湾省立美术馆咨询委员、威尼斯双年展台湾馆策展人荐选委员。何政廣先生主编的著作有:《世界名画家全集》150册、《世界100大画家--从乔托到安迪沃霍尔》、《写给大家的欧美现代美术史》等一系列美学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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